2025年07月31日 星期四

记忆中的甜味

2025年07月31日 星期四 贵州教育报数字报 字号[ 放大+ 缩小- 默认 ]

    ■胡云学

    如今生活在城市里,穿梭在大街小巷,映入眼帘的是,店铺林立,超市云集,琳琅满目的商品,应接不暇。五花八门的糖食果品,千奇百味。生活在这个年代的孩儿们真幸福,想吃什么有什么,想想我们这一代人,儿时为了一颗糖却争得面红耳赤。

    我的老家系高海拔山区,盛产苞谷。小时候,苞谷开始成熟的季节,放学回家的路上,放眼望去山坡上及路边均有一大片一大片苞谷地。

    小伙伴们经过苞谷地时,书包丢在路边,蜂拥般窜入苞谷林,到处搜寻不背苞谷棒或者背苞谷棒非常小的苞谷秸秆,这种苞谷秸秆嚼出的水特别甜。

    若哪个小伙伴发现一棵,就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一声高喊,大家聚拢过来,你一节我一节相互争抢着,欢笑声在苞谷林里回荡。

    小伙伴们席地而坐,一个手拿一节,放在嘴巴角,牙齿咬住苞谷秸秆头的皮,用力一撕,撕下一块秸秆的皮含在嘴里,一边嚼一边吸流出甜味的汁。皮撕干净后,露出甜芯,咬下一口,在口中咂吧咂吧,汁水四溢,清凉甘洌,着实是炎炎夏日的至味。

    当然也有寻不到这种甜的苞谷秸秆的时候,只好就地搬一棵背苞谷棒的秸秆,这种秸秆不是特别甜,淡淡的甜味中略带一点盐巴的咸味。这种现象带有几分破坏的不文明行为,尚未成熟的苞谷棒被丢弃在地里,浪费粮食,被苞谷地的主人家发现,自然要被责骂一通,还得由父母进行赔偿。

    小时候,每一年的秋收季节,父母上山搬苞谷棒,见到甜的苞谷秸秆,总是随手撇断丢在背箩里,带回家给我们解馋。一棵棵“甜甜”的秸秆凝聚着父母“甜蜜”的关爱。

    甜甜的味道,除了苞谷秸秆外,每一年老屋门口的一排成熟的李子,咬一口甜甜酸酸的美味瞬间充满味蕾,还有山间桑葚、品种多样的栽秧泡 (又称野山梅)、野樱桃、野生桃、野荔枝、野葡萄等等,也都是我们小时候尝到的“甜美”味道。

    每一个季节都有不同的野生成熟的甜果子,父母干活见了就带回家给我们解馋,或者小伙伴们上山放牛满坡找,尽情享受这山野里野生的甜味,在艰苦的时代自寻一种难得的“甜蕾”生活。

    再后来,又尝到父母赶场天从集市上买回来的甘蔗,比苞谷秸秆更香甜,吃起来又脆又甜,汁水更充盈。

    每当到赶场天我们都希望父母去赶场。父母去赶场总会省下一点点闲钱,帮我们买好吃的甜食。

    父母赶场一到家,放下背箩,我们兄妹四个就会围着父母守望,渴望着他们能从布袋里翻出几节甘蔗、几颗水果糖、几个芭蕉果……一人分得一小份后,就活蹦乱跳离开,各自享受这难得的美味了。

    当然,也有多次失望落空的时候,弟妹们哭闹着,家庭经济拮据的年代,父母们心有余而力不足。

    小时候,我吃到水果糖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一位堂哥当兵退伍回来带回来的水果糖。回来当天,全寨的老老小小都去看望他,小伙伴们围着这位身着军装的大哥,羡慕不已,亲切地喊个不停。

    大哥从军用旅行包里取出好几大袋水果糖来,逐一分发给我们,我们得到白兔奶糖、花生糖、水果硬糖等好几种糖,个个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微笑。

    我们第一次尝到了从大城市里带来的不同“甜味”水果糖,跟父母赶场买的廉价水果糖味道确实不一样。

    当时我把这些水果糖用纸包好,藏在隐蔽的地方好久,想吃了,取出来,打开包装纸,用舌头舔几下尝尝“甜味”就满足了,直至糖开始融化了,才慢慢吃掉。

    物资匮乏的年代,儿时的我们很少有零食,为了满足我们这些孩童的“甜美”欲望,母亲总是想方设法为我们做一些甜食。

    每一年的冬季,临近年关,母亲就开始筹备为我们做麻糖,又称“麦芽糖”。每次做麦芽糖,母亲都会叫上我协助她,如今我对麦芽糖的制作过程仍然记忆犹新。

    麦芽糖制作的主要原料是麦子和糯米,首先将麦子发芽,麦芽长到一定尺寸后,将麦芽切碎,再与煮熟的糯米搅拌混合均匀,再进行发酵数日,就成了糟粕。待糟粕融成甜甜的汁液时就可以进行压榨了。

    压榨出的汁液经过过滤,放入大锅熬糖。熬糖开始得用大火烧开,转中火熬煮时不时搅拌一下。大概1小时,煮到挂旗后基本差不多了。

    再熬煮一会儿,这时要转小火还要不停的搅拌防止糊了,再煮20分钟,用长竹筷不停地在锅中挑起糖浆,两根筷子缓缓地拉开或吹泡泡,倘若糖浆能拉开成一面宽大的旗帜,称为“打旗帜”,或能吹起很大的泡泡,有时还用手试试黏度,不粘手为宜,说明糖煎好了,可以起锅了。

    熬好的糖再经过冷却、打糖、拉条、剪条等工序,就成可以食用的浅黄的麻糖了。至今回味母亲做的香甜的麦芽糖,依然散发着一段岁月的芳香。

    小时候,我们最盼望的是每年春季公社卫生所医生分发宝塔糖的日子。宝塔糖并不是糖,它是一种小孩驱蛔虫的药,有淡红色、淡黄色、淡蓝色三种颜色,形状像宝塔,甜甜的,我们称之为“宝塔糖”。

    童年的我们总是把宝塔糖当糖吃的,只要拿到宝塔糖就会高兴得手舞足蹈! 那种纯真、满足、幸福的表情,至今让我难以忘却。

    小时候,能吃到“甜甜”的零食确实少之又少。家里偶尔有的也只是“糖精”,只能作为甜食的调味品,如果加得太多,味道反而会变苦。那时,家中存有白糖的也只是经济宽裕的人家。

    记得我第一次尝到白糖,是我读三年级的时候,一天,我突发高烧,去医院医治,家里没钱,只能找草药医治,好几天都不退烧,饭也吃不下,父母只能强迫喂一点盐巴水,这可急坏了父母。

    为了让我吃下一点饭,父亲只能厚着脸面去寨子上二伯家讨要一点白糖,二伯是公社的干部,家里经常存得有白糖。

    二伯听说我生病严重吃不下饭,很爽快地倒了小半碗白糖给我父亲。这小半碗白糖可成了我对付病痛的“灵丹妙药”。

    母亲将两小勺白糖跟白米饭搅拌在一起,一口一口喂我,我嘴里嚼着白糖和米饭,简直香甜到了极点,一碗饭下肚,病好了大半,也退烧了,第二天病就完全好了。

    有人说,人类最有效的记忆体是味蕾。总有一种味道,唤醒我们埋藏在心中最美好的回忆。随着年龄的增长,面对琳琅满目的甜食,却发现吃什么都没有味道了,似乎再也找不到儿时嘴馋的那种感觉。

    (作者单位:望谟民族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