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粑
■张胡艳
春分已过,清明如期而至。我家后面的山坡上长满了清明菜,每年清明的那些天,清明菜在雨水的滋润下,抽出嫩绿的叶子,在阳光的催促下透出了婀娜多姿的身段,全身挂满银灰色的绒毛,远远望去,像一群芭蕾舞者在微风中快乐地舞蹈,偶有头顶上别着零星的小花朵朵,煞是招人爱慕至极,摘一朵放进嘴里,苦涩中透着淡淡的清香,每到这些天我都暗自高兴,又可以吃到寨子上的婶婶们用清明菜做的清明粑粑了。
清明粑的制作过程是相当复杂的,特别是馅儿非常讲究,它不仅仅是讲究口感最重要的是荤素搭配,最能体现出它的营养价值。
在我生活的土家寨子中,每年清明都要举行隆重的“挂众亲”仪式,一个宗族的人在清明节这天集中给所有逝去的亲人上坟、扫墓。在我的记忆中,我特别期盼这一天的到来。清明节头一天,宗族里的女人们都会聚在一起包清明粑粑,孩子们就背着背篓一路疯上后山掐采清明菜茎叶,一拨小家伙按照大人们的要求挑选肥实的没开花的,一个个细心地、认真地采摘,背篓采满了唱着欢乐的童谣冲下山坡,厨房里女人们嘻嘻哈哈的笑声早已把锅里的水催得滚烫滚烫,等着清明菜下锅呢。女人们接过清明菜,洗净、切细,倒进锅里煮至七八成熟后,倒进簸箕里摊开的糯米面里,用力揉均匀,揉劲道,揉成粑粑团子,里面包上肉和豆腐炒熟的馅,时不时还会包上一两枚硬币,在众多人中看谁能吃到包有硬币的清明粑,就预示着有好运气。
我喜欢看搓好的清明粑。它们整整齐齐放在簸箕里,像一尾尾挤在一起憨态可掬的气鼓鱼。我时常看着看着,忍不住开心地笑出了声音,那是童年中最美好的记忆。而蒸熟的清明粑,像一个个小元宝透着清香的味道,那糯软的清香早已将一个个疲倦的小家伙熏入了梦乡,那样也好,即使没睡着也是不得吃的,要等到第二天上完坟后才能吃,偶尔有馋嘴的孩子守着时,大人们便都会说“子孙不忙,祖先先尝”,这样那孩子也就不好意思死缠着不放了。
第二天,女人们在屋里做饭,我们便跟着男人们拿着镰刀、锄头、酒、菜、糖食果饼、纸钱去上坟,扫墓,当然也少不了昨晚女人、孩子亲手做的清明粑,大人们在坟前小心翼翼摆食物,焚烧纸钱,叩头行礼是那样认真,那样虔诚,清明粑粑散发的热气借着纸钱传达着土家寨子的人们对亲人独特的敬仰与无限的哀思,勤劳,善良的人们将这种哀思,这种寄托化成生活的动力,谱写出一寨子人欢乐和谐的氛围。
上坟完毕,院子里的桌子上早已摆满女人们做好的饭菜,大家等不及洗手,用筷子签上清明粑粑送到嘴里,肉馅的油溢满嘴角,浓浓的香味让大家高兴至极。几年后,我踏进了学校,对清明节的认识再也不止是停留在贪图“挂众亲”的热闹只贪图清明粑的清香了,随着“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诗句的嵌入,我的心开始变得沉重,让我幼小的心灵懂得了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用闲情雅致去享受清明粑,享受“挂众亲”相聚的快乐,拿在手里的清明粑是愈发的清香。
如今,到清明这天,在远方务工的父老乡亲们都要赶回寨子,参加这隆重的仪式。家人们聚在一起,一个个绿绿的清明粑,酥嫩回甜,清香绵软,糯滋滋,香喷,放入口中细细品味,一份浓浓的节日氛围慢慢弥漫开来。
(作者单位:印江自治县教育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