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叙事中的人性缺口

领读人：胡娟 观山湖中学副校长、语文高级教师、教育部中小学生阅读教育工作委员会委员、“吊”以“清”心读书会创始人

推荐篇目：《我的叔叔于勒》推荐理由：《我的叔叔于勒》主要写“我”一家人在去哲尔赛岛途中，巧遇于勒经过，刻画了菲利普夫妇在发现富于勒变成穷于勒的时候的不同表现和心理，通过菲利普夫妇对待于勒的不同态度揭示并讽刺了在阶级社会中，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疏远情形。

    “一个白胡子穷老头儿向我们乞讨小钱，我的同伴若瑟夫·达佛朗司竟给了他五法郎的一个银币。我觉得奇怪，他于是对我说：这个穷汉使我回想起一桩故事，这故事，我一直记着不忘的，我这就讲给您听。”事情是这样的……

    这是法国作家莫泊桑创作的短篇小说《我的叔叔于勒》 原来的开头，后来选入中学九年级下册语文课本时进行了删减，只留下了主体部分，处理得很有深意。保留下来的小说内容以“我”的视角来回忆，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写了“我”的叔叔于勒年轻时大肆挥霍，人财两空，被看成是流氓，落得扫地出门的地步。后来到了美洲，赚了小钱，两年后又发了大财，成了我们家的“福星”。而“我”的父母亲菲利普夫妇也是极为现实的两个人，通过课文的描述，可以看出来“我”对父母对待叔叔的态度是不认同的。被删去的开头就能看出来，“我”是一个很有同情心的孩子，也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而对穷苦潦倒的叔叔，“我”心里默念“这是我的叔叔，父亲的弟弟，我的亲叔叔”，并“给了他十个铜子的小费”。“我”的身上，是人性的期望。留有的缺口，就是给人以回味咀嚼、沉思默想的机会。而父母在船上冷漠对待叔叔时，已全然忘记了这就是他们盼的“救世主”——那个传说中有钱的于勒；全然忘记了二姐也因此找到了未婚夫；全然忘记了这次出国到哲尔赛岛旅行的目的。

    一切的美好想象，都终止于他们在船上见到一个酷似于勒的穷苦的卖牡蛎的人，巧妙穿插上父母羡慕漂亮太太们吃牡蛎的情节，一下子让他们本已舒缓下来的节奏又紧张了起来，菲利普先生在船长那里得到了信息及验证——这就是那个他们盼了12年的于勒。不但发财的梦想化为乌有，进入上流社会的美梦成为泡影，眼下二女儿的婚事也岌岌可危。最后全家只得不动声色地改乘圣玛洛船回去，以免再次碰上于勒后就丢不掉这个累赘。这里的逃离，由于“筹划有方”得以“安然脱险”，气氛也一下子平息下来了。最后一句话“我再也没有见过我父亲的弟弟”为人性的期望找了一个突破口。莫泊桑有世界短篇小说巨匠的美称，他擅长从平凡的事物中看到富有意义的片段，《我的叔叔于勒》 中，正是从叔叔于勒身上看到人性背后造成痛苦的根源。

    《我的叔叔于勒》最初发表在1883年8月7日的 《高卢人日报》。19世纪80年代，正是法国资本主义向帝国主义阶段发展的时期。普法战争以后，法国出现了长达二十年的农业危机，工业技术发展缓慢，工业危机也时起时伏。财政寡头为了转嫁危机，一方面向国外大量投资，加紧侵略殖民地；另一方面，在国内加紧盘剥劳动人民，使小资产阶级大量贫困破产，一部分不甘心破产的小资产阶级成员纷纷踏上了漂洋过海的险途，企望在美洲、亚洲甚至非洲闯出一条大发横财的生路，梦想着有朝一日腰缠万贯荣归故里。

    同时，在文化思想上更加紧用资产阶级腐朽堕落的拜金主义、享乐主义腐蚀毒害广大群众。这篇小说所描写的小资产阶级日益贫困的境遇和他们海外发财的幻想以及拜金主义的人和人的关系都清晰地反映着时代的面目。

    作者莫泊桑1850年8月5日生于法国西北部诺曼底省的一个没落贵族家庭。1870年到巴黎攻读法学，适逢普法战争爆发，遂应征入伍。退伍后先后在海军部和教育部任职。19世纪70年代是他文学创作的重要准备阶段，他的舅父和母亲的好友、作家福楼拜是他的文学导师。莫泊桑的文学成就以短篇小说最为突出，有世界短篇小说巨匠的美称。他擅长从平凡琐屑的事物中截取富有典型意义的片段，以小见大地概括出生活的真实。他的短篇小说侧重墓写人情世态，构思布局别具匠心，细节描写、人物语言和故事结尾均有独到之处。《我的叔叔于勒》 中，菲利普一家的天性还是善良的，但是当时的处境让他们有了那样的选择。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莫泊桑给予这家人更多的是悲悯而非批判。

    而莫泊桑在悲观地描述社会现状时，能反省自己、解剖自己，希望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希望找到生活中的亮色，希望能给读者一些心灵上的温暖，希望能救赎那些渐行渐远，逐渐世俗化的灵魂，若瑟夫的形象正是这种矛盾思想的展示。

    莫泊桑一生创作了350多部中短篇小说，在揭露上层统治者及其毒化下的社会风气的同时，对被侮导、被损害的小人物寄予深切同情。他的小说在艺术手法上有很深的造诣。《我的叔叔于勒》 这篇小说的主题不是那么深奥，情节也不是那么复杂曲折，他用平常小人物的平常的事件，用精彩的叙述表现普通的主题，让人回味无穷，这正是他的独到之处。没有用一句话骂菲利普夫妇，却又感觉到被骂得很惨。

    莫泊桑重视结构的布局，行文波澜起伏，引人入胜，故事情节巧妙真实，结局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他善于用洗练的笔墨揭示人物内心世界，塑造了众多鲜明生动的艺术形象。他在语言动作之中表现小人物的内心，在平铺直叙中安排情节，在平实朴素中塑造人物，在轻浅素淡中显现幽默。这些写法上的独特之处，正是值得我们学习借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