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榨街：浓缩的贵阳城市进化史

古人榨油图。

夹在居民楼间的高张氏牌坊。

油榨街主要工业“贵钢”正在生产钢材中。

油榨街搬迁前的阳明花鸟市场。

利用钢厂设备改造的社区装饰。

今天的油榨街。

当时的油榨街牌坊。

    大约在100年前，贵阳油榨街就已经闻名中外。

    油榨街虽然远在西南大山之中，但是这里是贵阳地区最发达的牌坊文化集中地。

    据史料记载，贵阳城内有八十多座各类牌坊，而贵阳南门外的油榨街这座小镇上就有二十多座牌坊，被国外称为“牌坊街”。

    据贵阳地方志记载，明朝嘉靖年间，贵阳城内有牌坊80多座。到清朝后期，城内牌坊密布，出了南门，油榨街上就有20多座牌坊。

    有人说，百年油榨街，就是一部浓缩的贵阳城市进化史。

    1名字里的烟火

    300多年前的清初，当驿道的马蹄声惊醒城南的晨雾，油榨街的故事便从“吱呀吱呀”的榨油声中拉开序幕。那时候的驿道旁，往来的马帮、驻兵与客商催生了最早的商业群落，十几家饭馆客栈沿着青石板路次第排开。为了满足南来北往食客的味蕾，精明的店家在院落里支起了榨油坊——将晒干的油菜籽倒入直径三尺的木碾槽，由健硕的黄牛拉着石磙昼夜碾压，金黄的菜籽油顺着凹槽流入陶缸时，空气中便漫起浓郁的油香。

    据《贵阳府志》 记载，鼎盛时期这里曾有27家榨油作坊，临街的铺面前晾晒着成串的油枯 （榨油后的残渣），既是肥料又是燃料，后街的空地上堆积着小山般的菜籽垛。当地老人还记得祖辈的顺口溜：“榨油坊，十八帮，街尾街头油飘香；清晨榨，黄昏装，一担菜油下沅江。”这条最初被称为“油榨路”的街巷，就这样在油脂的香气中，完成了从交通干道到商业街区的蜕变。

    在军事地图上，油榨街曾是醒目的红色坐标。作为“湘黔驿道”的关键节点，清康熙年间这里设立“油榨关”，关楼横跨街道，夜间落闸闭关，值守的清兵在城楼上点燃火把，摇曳的火光映照着往来客商的通关文牒。1854年，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率军过境时，曾与守军在关前展开激战，青石板上的箭镞痕迹至今仍有老人能指出具体位置。

    而在文人的笔记里，油榨街却是另一番雅致景象。明清两代，这里先后竖立起23座牌坊，其中17座为节孝坊，4座为功名坊，2座为德政坊。最盛时，从街口到河滨，每隔百步便有一座雕梁画栋的牌楼，飞檐上的铜铃随风作响，坊额上的“贞节两全”“五世同堂”等题字出自名家之手。英国传教士柏格理1906年途经此处时，在日记中惊叹：“这是我见过最华丽的街道，石坊如森林般矗立，仿佛进入东方的凯旋门长廊。”

    现存的“高张氏节孝坊”藏身于居民楼之间，四柱三间的青石结构虽已斑驳，却依然可见精湛的浮雕：左侧刻着“啮指痛心”的孝道故事，右侧是“孟母断机”的教子图，坊顶的瑞兽雕刻历经百年风雨，鬃毛纹路仍清晰可辨。据社区老人讲，这座牌坊是光绪皇帝为表彰高氏之妻张氏守节38年所建，当年立坊时，整条街铺满红毡，知府亲自前来主祭，盛况持续三日。

    2时代浪潮中的兴衰

    1958年的春天，当第一炉钢水在油榨街畔的高炉中奔涌，贵州的工业史从此改写。作为“三线建设”的重点项目，贵州钢铁厂 （后更名贵钢） 的建设者们从上海、鞍山等地汇聚而来，在杂草丛生的河滩上建起了150吨炼钢炉。次年，贵州第一根直径25毫米的圆钢在这里下线，消息传来，全厂职工在厂区空地上跳起了狂欢的锅庄舞。

    整个六七十年代，贵钢是油榨街的“心脏”。厂区内蒸汽火车昼夜轰鸣，运送矿石的皮带走廊横跨街道，职工生活区配套了医院、学校、电影院，甚至有自己的消防队。退休工人李师傅记得：“那时候的工人新村，三层小楼的红砖墙在阳光下特别耀眼，每家每户的窗台上都摆着统一发放的铁皮花盆，种着从北方带来的太阳花。”

    贵钢的辉煌在90年代达到顶峰，年产钢量突破50万吨，“贵钢牌”螺纹钢撑起了贵阳半数以上的建筑工地。但随着城市版图扩张，庞大的厂区逐渐成为市中心的“工业孤岛”。2012年，最后一座高炉熄火时，上万名职工聚集在厂区门口，有人默默擦拭着陪伴多年的机器，有人将工牌小心收藏——这些带着油污的记忆，最终化作博物馆里的老照片，以及街角那座锈迹斑斑的高炉雕塑。

    当贵钢的烟尘散去，油榨街的市井气息愈发浓烈。阳明花鸟市场的前身是贵钢的闲置仓库，2000年改造后，成了全贵阳最有温度的“城市绿洲”。阳明花鸟市场里，花草、萌宠、文玩等琳琅满目，是贵阳人消磨时光的好去处；街头巷尾的小商铺、挑着新鲜时蔬的商贩、10元一次的露天理发，构成了老贵阳的生活图景，充满了浓浓的烟火味。

    3老城焕新中的传承

    曾经的贵钢厂区已变身现代化社区。设计师巧妙保留了1958年建厂时的高炉、铁轨和部分厂房，改造成工业风的社区博物馆。锈蚀的钢架上悬挂着老照片，废弃的行车梁改造成长廊座椅，连厂区的梧桐树都被编号保护，树干上的铭牌记录着它们与贵钢共同成长的年轮。

    新落成的甲秀小学贵钢校区里，孩子们在曾经的炼钢车间遗址旁诵读课文；达德学校的百年校训石，被精心安放在社区花园的显要位置。商业街区里，老榨油坊的木榨工具成为装饰展品，咖啡馆的墙面手绘着老油榨街的市井图景，传统与现代在此无缝对接。

    七点的油榨街地铁站，上班族们随着扶梯上行，作为地铁2号线的重要换乘站，这里10分钟可达逸天城购物中心，15分钟直通龙洞堡国际机场，30分钟贯穿老城区与观山湖区。

    曾经拥堵的“瓶颈路”宝山路，如今拓宽为双向六车道，中央隔离带的紫薇花每逢盛夏便绚烂绽放；新建的花冠路像一条玉带，将油榨街与花溪景区直接连通，周末的车流中，不时可见挂着相机的游客，沿着这条“景观大道”探寻老街的新貌。

    从明清时期的榨油坊、牌坊群，到新中国成立后的工业重镇，再到如今的宜居新城，油榨街的百年变迁，是贵阳城市发展的一个缩影。这里既有历史的厚重，也有现代的活力；既有工业的印记，也有市井的温情。对于贵阳人来说，油榨街不仅是一条街道，更是一份难以割舍的城市记忆。无论时光如何流转，这条老街的故事，仍在继续。

    来源：方志贵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