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心拴牛绳
■ 苏未
“雨情就是号角，汛情就是命令，时间就是生命。”一条警示语在船山沟村小学二楼的LED显示屏上不断滚动播放。
手机屏幕清晰地映出：2024年6月17日，时针指向正17时。
空气中弥漫着沉闷与燥热。在德江县合兴镇船山沟村小学那间充满温馨与责任的办公室里，冉光强老师，这位将学校视作自己第二个家的敬业者，正在认真翻阅着手机。突然，一则紧急天气预报跃入眼帘：“暴雨黄色预警发布，预计未来2小时内全县各镇乡 （街道） 将遭受暴雨和雷电的袭击，请各级各部门立即启动应急预案，严密防范，确保安全。”这条消息言简意赅，却饱含了深沉的关切与紧迫，它像一道闪电，瞬间点亮了冉光强老师心中的警觉与责任感。
突然间，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了灰暗的天空，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从天际滚滚而来，吓得树林中谈情说爱的鸡鸭惊慌失措地四处奔逃。不远处校办公楼旁的院落里，大黄狗狂吠不止，声音充满了焦躁与不安。
“呼——呼——”狂风如猛兽般怒吼着，它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形成一个个漩涡，咆哮着冲向漆黑如墨的天空。一场暴雨即将倾泻而至，气氛骤然紧张。
校办公楼四周的大树仿佛像激怒的巨人，愤怒地摇摆着枝叶，一根根树枝在空中狂舞，如同被挥舞的皮鞭，抽打着周围的空气。路边的垃圾桶在狂风的肆虐下摇摇欲坠，随时都有被掀翻的可能。
转眼间，滂沱大雨如同天河决堤般在船山沟村的上空疯狂肆虐。密集的雨柱漫天飞舞，犹如成千上万的利箭疾射而下，势不可挡，威力惊人。这场暴雨，仿佛要将整个船山沟村皂猩狮洞组都淹没在它的狂暴之中。
冉光强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他迅速地从办公桌旁站起，目光穿透窗帘的缝隙，凝视着窗外如注的大雨。他的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随后在办公室里焦急地来回踱步。脑海中，全村的地形地貌清晰可见，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办公桌对面墙上那张醒目的学生上、放学安全隐患点分布示意图上。他的目光凝聚在黄色标记处——皂狮洞组，那里是地质灾害山体滑坡的易发点。
他心中涌起一股紧迫感，必须立即启动应急预案，进行排查并采取措施！ 冉光强急匆匆地抓起一把雨伞，来不及跟妻子告别，便冲出了屋外，一头扎进了倾盆大雨中。
突然，一阵狂风呼啸而来，咔嚓一声，雨伞的伞骨被暴风雨无情地折断。冉光强无奈地将残破的雨伞扔在路边，光着身子，在雨中奋力奔跑。雨雾弥漫，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雨水猛烈地打在地面上，溅起的水花如同顽皮的孩子，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前方皂狮洞一带，山洪汹涌而下，形势十分危急。滮水岩处的洪水比往常猛烈数倍，轰鸣声震耳欲聋，犹如一群受惊的野马从山谷中狂奔而出，裹挟着巨石顺坡而下，势不可挡。
在滮水岩下的河岸边，一老一少两人——爷孙俩，正面临着艰难的抉择。他们奋力将手中的砍柴刀和雨具扔向河对岸，试图在风雨中试探水势，显然是打算相互扶持着过河。
然而，雨势越发猛烈，河面水势暴涨，水流湍急且凶猛。冉光强目睹这一切，心中焦急万分。他连忙大声呼喊：“危险！ 不能过河！ 危险！ 不能过河！ ……”但遗憾的是，他的声音在雷鸣、雨声和洪水的咆哮声中显得如此微弱，根本无法传达给那对正在冒险过河的爷孙俩。
不远处河岸边，一头老黄牛惊恐万分，发出恓惶的哞哞叫声。它的尾巴像钢鞭一般来回摇摆，拼命挣脱拴牛绳的束缚。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凝视着远方，绝望地期盼着主人的救援。
冉光强见状，灵机一动，迅速跑过去，麻利地解下拴牛绳，随后向河边狂奔而去。当他抵达河边时，只见孙子冉某杰正站在对岸，准备涉水过河，而爷爷冉某国已经踏入河中。在汹涌的河水冲击下，冉某国老人的身体摇摇欲坠，随时有被洪水冲走的危险。
冉光强立即将拴牛绳的一头抛给对岸的冉某杰，同时嘱咐他迅速将绳子拴在树干上。紧接着，冉光强毫不犹豫地跳进河中，奋力游向河中央，去营救陷入困境中的冉某国老人。
天空仿佛被捅破，雨水犹如银河之水泛滥，倾泻而下。河水则如暴戾的恶龙，穿山破壁，气势汹汹地席卷而来。
此刻，体弱多病的冉某国老人已无力支撑，在湍急的河水中不慎摔倒。见此情景，冉光强奋不顾身地投入救援。他左手紧紧握住绳子，右手则奋力拽住老人的皮带，在汹涌的洪水中顽强挣扎。
尽管手掌被绳子磨出水泡，疼痛难忍，但冉光强始终咬紧牙关，坚定信念，紧紧依靠绳子的力量，与洪水展开殊死搏斗。经过几分钟惊心动魄的拼搏，他借助河岸边的水芝麻树干，终于将冉某国老人从洪水中拉上岸边，成功将他带离险境。
上岸后，爷孙俩仍惊魂未定，全身瘫软，精神状态极差。此时的冉光强已疲惫至极，脑海中一片混乱。他黝黑的肌肤布满了被河里树枝和乱石刮伤的伤痕，血流不止，触目惊心。然而，他来不及兼顾自己的伤痛，试图寻找手机通知亲友前来援助。可当他伸手摸向口袋时，才发觉手机已被洪水冲走，与外界的联系完全断绝。
万般无奈之下，冉光强只能与爷孙俩一同坐在地上，耐心地进行心理疏导，安抚他们的情绪。待他们情绪渐渐稳定后，他赤着双脚，绕道而行，最终将爷孙俩平安送回了家中。
黄昏降临，雨止云消，夕阳缓缓西下。冉光强仿佛已将当日惊心动魄的救援经历抛诸脑后，他悠闲地站在学校操场上，沐浴着雨后清新的空气，呼吸泥土的芬芳，心底的余悸逐渐消散，他又投入到新的劳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