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历史名城 一段“加油”佳话

兴义府试院。

笔山书院历史复原图。

知府添灯油雕像。

刘官礼兴学，将学校办到了布依族村寨。图为布依乐立寨小学旧址。

张锳生平展馆。姜春艳摄

    晚清名臣张之洞之父张锳任兴义知府时，每天午夜安排差役巡城，为挑灯夜读的学子添加灯油。这是黔西南州“加油文化”的源头。

    作为一道精神营养剂，“加油”不但能鞭策自身，坚持在拼搏奋进的赛道上前行，还能为他人加油鼓劲，在相互支持中携手共进。作为黔学贡献的中国化语词，“加油文化”是对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发展，是迈进新征程的精神动力，是展望未来的实践路径。

    “加油文化”背后的家国情怀

    “加油文化”典故源于一个人、一座城、一个故事。

    这个人就是张之洞的父亲张锳，这座城就是清代兴义府所在地、如今的安龙县城。这个故事就是“知府添灯油”。

    张锳到任兴义府知府不久后，府城人便开始传颂着这么一件事：每到夜里交更时，便有两个差役从知府衙门走出，前面一个提着灯笼，后面一个挑着桐油篓，顺着街巷巡走，途中看见哪户人家亮着灯光并响起读书声，两人便会停下，高唱“府台大人给相公添油啰！”等读书人开门后，后面的差役便放下油篓，取出油筒，再从油篓中舀出清亮的桐油，倒进读书人的灯盏里，并补上句：“府台大人祝公读书用功，获取功名。”随即又向另一户亮着灯光、有读书声的人家走去。对于当时府城苦读的学子来说，深夜唱响的“府台大人给相公添油啰！”宛如提神曲，动听优美，激情悠远。

    张锳自道光二十一年 （1841年） 到任兴义府知府，直至咸丰五年 （1855年） 迁任贵东道道尹，总计14年。“知府添灯油”也先后坚持了14年。十年如一日，厚爱学子、劝励苦读、博取功名，难能可贵！ 《礼记·学记》：“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学乎！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是故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古人一直秉承这么一种理念，如果想要教化人民、治理民众并形成良好的风俗，就必须坚持教育为先，从办学校、兴教育入手。

    所以古代官员，每赴新地上任履职，先手棋多是重教兴学。张锳到任兴义知府期间，除了坚持“添油劝学”外，还非常重视办学兴教，以开一方风气。到任第一年，看到旧试院远离府城，破败不堪，士子就试，悉寓城中，往来艰辛，于是商议各方，决定就近择地新建兴义府试院。他自捐白银千两，又多方筹集资金，说干就干，第二年便建成。

    新试院规模宏大，布局精巧，共有房舍209间。《兴义府志》 记载：“试院规模宏阔，甲天下。”张锳选拔优秀士子到新试院读书，聘请郡贤儒才传教授业，自己不时亲临讲学论道。据统计，新修后的兴义府试院，先后为兴义府地培养出进士3人、举人30人、贡生157人。现兴义府试院遗址尚存，是贵州省现存的唯一一座保护完整的科举考试院。

    重教兴学人文现象的背后，蕴藏着根深蒂固的家国情怀。

    张锳虽贵为知府，但坚持节衣缩食、节俭持家，经常训导子女：“贫，吾家风，汝当力学。”他在 《植桂轩记》 中写道：“抑更有进者，夫吾人读书，岂仅为科名？ 科名者，事业之阶梯耳。余愿郡士连翩掇高第，居清要，为栋梁材，异日经济事业更越景叔、文正而上之。”明确表示，自己重修府试院，兴学助教，不仅限于让读书人考取功名，而是为他们铸造成长进步的阶梯，为国家储栋梁之材，为强国富民尽心力、作贡献。

    “加油文化”滋养人文精神

    张锳坚持十余年“添油劝学”，以一个持之以恒的善举在兴义府地营造了“士子自当奋志潜修，文风益蒸蒸日上”的社会风尚。

    《兴义府志》 序中称道“文教遐宣，久道化成，以迄于今”。“知府添灯油”的典故随着时光流转、岁月更迭而演绎深化，润物细无声地孕育着不竭的精神动力，春风化雨般催发出生生不息的奋斗精神，使得这方水土地灵人杰，文运久长。

    人物是精神形象和历史文化鲜活、生动的载体。

    晚清以来，在安龙这片热土上，不仅走出了“中兴”名臣、名震中外的张之洞，还走出了武昌起义副总指挥的苗族将领王宪章，曾任北伐国民革命军左翼军总指挥的袁祖铭，曾在南昌起义中担任第九军军长的布依族将军韦杵，电影 《兵临城下》 和电视连续剧 《长夜春晓》 都在讲述其地下党员光辉事迹，曾任福建军区副司令员、顾问 （正军职待遇） 的布依传奇将军杨滨，率领国民党十九兵团和平起义的司令官王伯勋等一批批在历史舞台崭露头角的风云人物。他们代表着这个地方的人文，用史实丰富着安龙这个历史文化名城的精神内涵。

    文化是有源源持久力量的，这来自于精神层面的动力，我们称之为人文精神。人文精神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灵魂。孙中山曾在 《中国革命史·革命之运动》 中说：“冲锋破敌，则在军队与会党，踔厉奋发，各尽所能，有此成功。”

    “加油文化”内蕴深厚

    一是以学促进的本源之意。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后，中华民族陷入深重的民族危机，国家蒙辱、人民蒙难、文明蒙尘，中国面临“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三千年未有之大威胁”，鸦片战争所造成的历史震动，渐次深入地作用于中华民族器物文化、制度文化和心态文化的各个层面。张锳在此危难之时出任兴义府知府，面对家国破碎与民不聊生，发出“携酒一壶到此间畅谈风月，极目千里问几辈能挽河山”的时代之问，并在实践中探寻问题的解决之道。张锳重教兴学、厚爱学子、劝学苦读、博取功名的良苦用心和家国情怀，为处于偏远之地兴义府的学风塑造、人才培育注入了源源不断的内在动力、文化引力，成为激励黔人潜心向学，发愤图强的标杆。张之洞秉承父亲的志向，在宦途中大兴教育、大兴实业，在认识到科举制度的弊端后，不遗余力推进改革，直至完全废除科举制度，推动完成中国教育制度的根本改革。张锳、张之洞父子二人以实际行动探寻问题的答案与发展的突破，其中蕴含着“加油文化”以学促进的本源之义。

    二是奋发向上的现代注解。张锳鼓励学子读书学习，致力于培养人才，兴义府人不甘落后，潜心向学，文风大盛。据不完全统计，自张锳任兴义知府以来，到光绪三十一年 （1905） 清廷下旨废除科举制度 （兴义府于1909年进行了最后一次贡生选拔），兴义府所辖地区（含今黔西南州及盘州市） 涌现出文武进士6名、文武举人96名，另外选拔各类贡生近300名。“添灯加油”是“加油文化”形成的基础，在此熏陶下，黔西南州文教氛围浓厚、教育取得长足进步。“加油文化”的主要内涵概括为“恪守正道、求真务实、知行合一、锲而不舍、行稳致远”；精神特质提炼为“守正笃行、久久为功”。强调以恪守正道的初心、求真务实的品格、知行合一的态度、锲而不舍的精神、行稳致远的韧劲“加油”实干，以守正笃行、久久为功的奋斗姿态“加油”前行。

    “加油文化”薪火相传

    张锳到任兴义府后，劝学、办学、建府试院、请名师到兴义府任教……一系列重教兴文的举措影响深远。

    十余年如一日的“知府添灯油”，成为一股精神力量，激励后人续写劝学、办学、推新学，为国之强盛而“加油”的故事。

    清雍正年间，教育发展成为社会迫切所需，中央政权提供了政策条件，各省城、府、州、县相继创建书院。

    据《明清之际的贵州书院》 考证，兴义府先后兴起笔山书院、九峰书院、桅峰书院、莲城书院、珉球书院、册亨书院、盘水书院、培风书院、文峰书院等9所书院。其中，第三、四座笔山书院的发起建成，深受张锳重教兴文、“知府添灯油”精神影响。

    清咸丰八年 （1858年），张锳去世后两年，兴义第二座笔山书院、张锳倡建的兴义府试院等毁于兵燹。至清光绪初年 （1875年） 前后，战事平复，在第二座笔山书院斋长 （意为书院经费、后勤等事务管理者） 李辉垣的推动下，创建了第三座笔山书院。由于书院学子不断增多，校舍逐渐不能满足需求，且院址狭窄，缺乏扩建条件。此时，凭家族团练崛起，以军功擢升在籍知府衔的刘官礼联合地方绅士赵天如、林子亨等，于光绪十六年 （1890年） 建成第四座笔山书院。

    作为兴义府属兴义县人，刘官礼、李辉垣的成长过程深受张锳思想及“知府添灯油”精神影响，战事误学期间，刘官礼、李辉垣频繁与时任兴义知府孙清彦交往，探讨地方教育发展问题。待战事平，邑人恢复文教之心情急切而热忱，尤以刘官礼、李辉垣等最为热心肠。第三座笔山书院的创建源于李辉垣，他慨然将位于兴义县文庙旁 （两湖会馆） 的地基捐作创修文昌宫之用，落成后立即让书院师生教读其中，文昌宫书院沿用“笔山书院”之名。

    这座书院吸引兴义有名文士蒋晋侯、蒋金奎等投身任教，引入贵州名贤桂运烜主讲多年，学生中也有不乏文思泉涌热爱家乡之人，代表人物有刘以诚，作有笔山耸翠等诗8首，聚为 《黎峨八景》。为与之后新建的笔山书院区别，兴义人俗称此第三座笔山书院为老书院。

    刘官礼，幼入私塾，及长，研读性理学及左氏春秋，精习书法，尤善草书。张锳离开兴义府，他已长到14岁。因战事乱局，刘官礼废学，凭持家族团练崛起，同治七年 （1868年） 以军功擢升在籍知府衔。尽管中途废学，但刘官礼自幼深受张锳思想的影响，也是“知府添灯油”的直接受益人，他一生极为重视文教，联合地方绅士赵天如、林子亨，于光绪十六年 （1890年） 建成第四座笔山书院。史料记载，刘官礼使用团防总局历年库存银为基础资金，工料则由群众自捐。由于资金充裕，民众踊跃，第四座笔山书院落成于兴义县新城东之老官坟，建设院舍3进共有房26楹，房屋百十间，有礼堂、山斗堂 （挂柱联：通经致用；修辞立诚）、讲堂、缮堂、斋房 （含学生宿舍）、教员憩息室 （兼办公室）、教职员寝室、山长室、庶务室、教员室。时任兴义知府邹元吉到贺：“平地起楼台，看万间鳞次，五月鸠工，喜多士情殷梓里；斯文无畛域，况榜挂天开，笔排山耸，愿诸生跻接蓬瀛。”笔山书院览山亭。

    第四座笔山书院的教学成果，可参考一段严修的日记。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 及次年，严修分别在兴义府城主持岁考、科考，他在日记中记录“午发古案，生取十六人，府 （府城）四，普 （普安县） 二，贞 （贞丰州）二，兴 （兴义县） 六，厅 （普安厅）二。”兴义一县录取生员占兴义府、普安厅的三分之一，可见笔山书院教育质量。第四座笔山书院后来还与张之洞、李端棻、严修、雷廷珍等时代风云人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发展成为与贵阳贵山书院、遵义湘川书院齐名的“贵州三大书院”。这是无数偶然叠加而成的必然，也是黔西南一代名太守张锳“知府添灯油”精神影响下的文化延续。

    “加油文化”具有鲜明地域特色

    黔西南州对“加油文化”进行挖掘、运用、传承、发展，进一步增强了文化自信和文化底气。

    “加油文化”特性明确，一是独特的地域性。“加油文化”源于张锳的时代选择，在家国破碎的时代背景下张锳任兴义府知府，在兴义府经济文化落后、交通闭塞、地处偏远、经费紧张的情况下，他大力兴办书院、发展教育、培养人才，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为兴义府的建设发展作出极大贡献，在文化教育方面尤为突出，以期通过教育培养人才挽救国家的命运。张之洞深受父亲张锳的影响，步入仕途后，先后出任浙江乡试副考官、湖北学政、四川乡试副考官、四川学政、山西巡抚、两广总督等要职，通过发展教育、培养人才、兴办实业等举措，积极探寻救国救民之道。发源于黔西南的“加油文化”具有独特的地域性，并产生了重视教育、培育文化、培养人才等深远影响，体现出地方重教兴学的文化传统、源远流长的文化血脉、厚重质朴的文化底蕴以及历久弥新的文化传承。

    二是深厚的历史性。“加油文化”有其形成发展的历史依据，并非无本之木、无源之水。黔西南州传统文化资源富集，“加油文化”独树一帜、熠熠生辉，是优秀传统文化的代表，经过了时间的沉淀，展现出文化的厚重感，体现深厚的历史性。

    三是鲜明的时代性。文化能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人的行为，发挥润物细无声的浸润作用，提供精神层面的指引和支撑。“加油文化”植根于黔西南的土壤，蕴藏着努力拼搏、奋发图强的深层力量，具有鲜明的时代性，在创新创造中凝聚多元的合力、注入强劲的动力、提供发展的动能。传承“加油文化”是深入学习贯彻习近平文化思想的地方实践，是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生动体现，是深入实施“文教兴州”战略的应有之义，是推进黔西南现代化建设的破题之要，有助于发挥资源优势和文化魅力。

    综合自：周舟《传承“加油文化”谱写发展新篇》、《“加油文化”与黔西南教育高质量发展》、王定芳《“加油”：一束闪亮的文化光芒》、兴义融媒公众号、天眼新闻、乡村地理公众号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