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特殊照顾　想做骨科医生

巴黎残奥会羽毛球女子单打SL4级决赛中，贵州运动员程和芳2比0强势夺冠。（来源：新华社）

程和芳在钟山区三小教学弟学妹打羽毛球。

程和芳　（第一排右2）　小学毕业照。

2021年，程和芳返回六盘水市第一中学演讲完毕与老师同学合影。

六盘水市第一中学足球场旁边贴着程和芳的宣传海报。

    本报记者 侯帮虎

    9月2日晚，巴黎残奥会羽毛球女子单打SL4级决赛中，贵州籍运动员程和芳2比0强势夺冠，在继东京残奥会同等级比赛中拿下冠军后，程和芳成功卫冕。

    先天性左腿髋关节脱位，两腿长度差7.5厘米。面对天生残疾，程和芳自小就利用体育锻炼与身体对抗，从未妥协。

    2017年韩国蔚山世界残疾人羽毛球锦标赛、2018年印尼雅加达亚残运会、2021年东京残奥会、2023年泰国世界残奥羽毛球锦标赛，在这次获奖前，她早已实现了残疾人羽毛球项目上的个人“大满贯”，创造历史的同时，也成就了自己。而她的故事，更是在她曾经就读的六盘水市钟山区第三小学和六盘水市第一中学激励着无数学弟学妹。

    程和芳在中小学有哪些好玩的事情？ 她与同学如何相处？ 她的坚韧不拔是如何练就的……带着这些问题，贵州教育报记者探访了六盘水市钟山区第三小学和六盘水市第一中学，寻找属于程和芳的成长点滴。

    拒绝特殊照顾

    “关注到她的身体情况，老师们多次想要给予她照顾，都被她一一拒绝。她是个坚强倔强的女孩，从不觉得自己比别人特殊，反而事事冲在前面，无论学习还是劳动，总要努力做到最好。”六盘水市第一中学教师周金面带着微笑这样介绍道。这是程和芳初中班主任。

    2007年的秋天，六盘水市第一中学初一 （5） 班迎来了一位美丽的小姑娘，走起路来很特别，人群中一眼就认得出，但是劳动起来却冲劲十足，潇洒灵动。彼时，周金也是初为人师，看到程和芳，他下意识地想为她提供一些帮助。

    “我印象最深的是，六盘水冬季天气寒冷，天亮得晚黑得早。老师同学们担心她来回学校的路上不方便，主动提出不让她参加班级劳动，可是她反复强调自己不搞特殊化，要和同学们一起完成劳动任务。”

    于是，在寒冷的清晨，每当那个特殊的身影出现在劳动人群中，周金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程和芳在逞强吗？ 周金回想一下，微笑道：“好像真不是，我在这个小姑娘身上，看不见一丝自卑。她是真的刚强！”

    不仅是拒绝劳动上的特殊照顾，程和芳连体育课上的训练都不落人后。她不仅要跟其他同学一样完成训练，还要比别人做得好。

    “有一年学校运动会，她不仅是班上第一个报名参赛的，还报了多个项目，在她的积极感染下，班上其他同学也纷纷报名参赛。”

    周金回忆，在一中读书的时光里，校园里的程和芳总是那么阳光自信，感觉她有用不完的活力，操场上有她的身影，学校运动会有她接力，她就像一颗小太阳，用自己的光和热温暖着身边的人。并且，羽毛球是她的最爱。

    或许是从小就要利用锻炼对抗残疾的需求，程和芳对各项运动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尤其是羽毛球，她不仅爱打，还表现出了过人的天赋。

    不服气？那就回来再打一回

    “生子当如程和芳。”

    这是刚开始参加工作不久的周金的想法，当时的他还未成家。为什么就想生一个像程和芳一样的孩子呢？

    他笑着回忆道：“有一次课间，我在操场上看见程和芳在跟一个男生打羽毛球，那个男生身体并无残疾，但是他输给了程和芳。当时这个男生有点不服气的样子，就对她说了一句带挑衅的话，挑衅完撒腿就跑。程和芳二话没说拿着球拍就追了上去，硬要把那个男生追回来再打一局，让对方输得心服口服才罢休。”

    要强的性格，程和芳在打羽毛球的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那时候周金就想着，自己以后的孩子如果能跟程和芳一样坚强勇敢，那就不用担心被欺负了。

    程和芳刚强的性格，在小学的时候就有了。

    “她在我们班是比较特殊的孩子，因为走路的姿势比较特别，但是她并不孤僻，跟班里的学生相处得很好。她不招惹谁，但是班上有人跟她开玩笑招惹她，她肯定不服软，一定要‘讨回公道’。”六盘水市钟山区第三小学教师李永航是程和芳小学的班主任。时隔久远，她说程和芳的好多事她忘记了细节，但就性格这一点她是很有印象的。

    事实上，这种刚强坚韧的性格，也是支撑程和芳一步步走向世界冠军的必备因素。而当这项运动是激烈的羽毛球时，这种刚强坚韧往往还伴随着残酷——快速移动、瞬间起跳、凶狠扣杀，加上长期的训练，程和芳跟腱、膝盖、手肘都落下了伤病，面对正式比赛时几乎都是带病上场。而这时，支撑她拿下冠军的，就是这刚强坚毅的性格还有长期训练的肌肉记忆了。

    亲切自然的奥运冠军

    “圆梦了，厉害，可以好好休息啦！”“是呀，终于可以好好休息啦。”“赛场的坚毅、冷静、果断都是平时的辛苦造就的。好好休息。”9月3日，程和芳巴黎残奥会夺冠的第二天，李永航给她送上了祝福，叮嘱她好好休息。

    程和芳在钟山区三小上了六年学，李永航是与她相处最久的班主任。“她家住得不是很远，她回家来的时候还会经常来找我们玩。”李永航说着拿出了程和芳的小学毕业照，照片上程和芳蹲在她前面第一排，脸上是稚嫩而严肃的表情。

    去年12月22日，程和芳回家之后来到母校钟山区三小，恰巧碰到李永航带的班级在上体育课，同学们争先恐后地要跟奥运冠军打打羽毛球。程和芳也耐心地为他们讲解打羽毛球的各种技巧。结束后少不了的自然是签名拍照。

    “她那次来的时候同学们好高兴啊，程和芳也就像是回家跟弟弟妹妹玩一样，很自然。”李永航平静而自然地说着，指向程和芳就读的教室：“她以前就在这里上课。”

    亲切而自然，这是很多程和芳的教师跟她相处后对她的印象。

    周金回忆：“程和芳他们那一届毕业后有一次回来在我家玩，有一个同学突然跟我说她经常上电视，拿了很多冠军了。那时候我看见程和芳很腼腆地笑了。我永远想不到，那个‘要成为世界上顶尖的骨科医生’的小女孩，能变成今天的大明星，我由衷地为她感到自豪。”

    想成为世界顶尖骨科医生

    在程和芳曾经读过书的校园，她的故事早已传遍，激励着无数学弟学妹。

    “程和芳姐姐是我们语文老师常给我们提起的榜样，我遇到困难和挫折的时候，就会想起她坚持不懈的样子，给了我很多鼓舞。她在我的作文中也出现了好几次了。”来自六盘水市一中九年级 （2） 班的彭思语说。

    六盘水市一中分高中部和初中部，两个校区都可以看到程和芳的宣传海报。初中校区的宣传海报就贴在足球场旁边，球场内是肆意奔跑的学生。程和芳当时就读的教室就在足球场不远处。周金介绍，那间教室门和窗都换过了，刷了新漆。操场也换新了，同学们在学校可选择的运动项目也多了许多。

    六盘水市第一中学初中部校长吕俊臣介绍：“六盘水市第一中学办学几十年来，培养出很多优秀学子，程和芳就是其中不可多得的一位，她的成功事迹常在学校被广泛传播，她身上的很多性格品质，很值得学生学习。”

    2021年，程和芳在东京残奥会夺冠后，受邀返回六盘水市第一中学演讲。她将自己不向命运妥协的故事带回学校，鼓励学弟学妹坚强勇敢。

    “她真的很受欢迎，演讲结束后好多学生围着她要签名。我也请她写了两句话，鼓励我家的小孩。”周金说。

    程和芳的梦想就是做一个出色的运动员吗？ 或许，她曾经也有过别的愿望。

    “我是教英语的，但我是班主任，程和芳成绩也好，在班级考试名次都是靠前的。有一次我翻看她的作文，我很清晰地记得，她写到‘要成为世界顶尖的骨科医生’，她的笔迹很稚嫩，这句话很触动我。”

    世界顶尖的骨科医生，对于一个先天性髋关节脱位的人，其意义不言而喻。乐观开朗、刚强坚毅的程和芳，也有如此柔软的梦想。

    然而，命运没有给程和芳太多选择。程和芳最早接触羽毛球，是因为家人想用这样的方式带领她与身体对抗。2009年，14岁的程和芳在当地残联组织的残疾人运动员选拔中表现出极强的天分，后经历3个月的短暂训练，就被贵州省残疾人羽毛球队相中，从此开启羽毛球职业生涯，一步一步，拿下世界冠军。

    命运没有给她的，她坦然接受，积极面对。家人、学校、同学、老师、朋友给予她的，她都紧紧抓在手里。一次关爱、一次鼓励、一次对打、一个温暖的笑容，都化为她驰骋赛场的动力，帮助她越向空中，向命运的不公狠狠地挥出一记精准的扣杀。

    这是强者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