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8月20日 星期二

读书明德 勿失初心

——读《儒林外史》有感

2024年08月20日 星期二 贵州教育报数字报 字号[ 放大+ 缩小- 默认 ]

    有人不慕名利,就有人将名利富贵看得比身家性命还重,一生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范进中举喜疯了、周进贡院撞号板、蘧公孙窃诗名、牛浦郎冒名士,这些都是名利膏肓浸入骨髓之人,徒增后人谈资笑料耳。这一类人其实只是让人觉得单纯的可恨可笑。然而另一类人,在诗名、德行、功业上总有一方面堪为世人典范,但却对“名”之一字,始终参不破、放不下。这类人往往才让人觉得既可悲又可叹。

    荣华终是三更梦,富贵还同九月霜

    “头戴方巾,身穿玉色夹纱直裰,脚下珠履,面色微黄,两眉剑竖,好似画上关夫子眉毛。”在 《儒林外史》 第三十一回中作者对杜少卿如此描述。

    安徽天长县的杜少卿生于诗书簪缨之家,有旷世诗才又天性洒脱,仗义疏财又有求必应,活脱脱是一位先人后己的活菩萨。他命好心又好,祖宗给他遗留了上万家私,结果遇到家中一班恶奴巧取暗挪,家外小人闻腥群来,中有旧识遇难求救,几年下来便已挥霍殆尽。

    难得的是他不为物役豁达爽朗,虽有败家之嫌,却其言也善,其志可敬。在离开豪门大宅,屈居租赁小屋之时,仍言:“我而今在这里有山川、朋友之乐,倒也住惯了。夫妻们带着几个儿子,布衣蔬食,心里淡然。”

    对于读书,杜少卿确是有些“离经叛道”的。他虽出生大官僚地主家庭,却蔑视科举,瞧不起为功名富贵而读书,他说“学历秀才,未见得好似奴才”。当臧蓼斋对他说出补了廪就可以坐堂、洒签、打人时,他笑骂说:“你这匪类,下流无耻极矣。”李巡抚荐举他入京做官,他用手帕包了头装病不去。有人要同他去会知县,他说:“王家这一宗灰堆里的进士,他拜我做老师我还不要,我会他怎么!”这些言行,与 《儒林外史》 中追名逐利的风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是吴敬梓在书中给自己画的一个影子,与第一章的王冕这类人一起映射出了全书的价值观基调:否定读书为求功名,人生为求名利富贵的主题思想。

    书中有一名士,唤为牛布衣。他虽然科场失意,但却诗场得意,其诗名闻名于当时,与其来往应和之人非富即贵。他生性耿介,不善趋势迎合,故而怀才不遇,潦倒终生。幸而相与的甘露庵僧人是位真修行的雅和尚,敬其人才,生前同其喝茶吟诗、谈古论今,死后又与众位烟火邻居协力打点牛布衣后事,并为其诚心诵经持咒拜忏。这牛布衣虽布衣终老,却实不甘心。临终嘱咐甘露僧的是,“这两本是我生平所作的诗,虽没有甚么好,却是一生相与的人都在上面。我舍不得湮没了,也交与老师父。又幸遇着个后来的才人,替我流传了,我死也瞑目!”可见这名利之心是至死忘不了,只可惜这两本诗稿终是便宜了那欺世盗名的牛浦郎。

    他不是吴敬梓在书中竭力批判的人,但与杜少卿之流相比,其行虽也可贵,其心却也无奈,自始至终,心系浮名,不能自在,可嗟可叹。

    淳朴守分民风古,路见不平侠客行

    除了儒士,书中也呈现了同在一片污浊中的白丁。

    先说做戏的鲍文卿,他虽身在贱业,却敬重斯文、知礼守分,颇多君子之行。如他与向知县的相处,他的一番衷肠,免了向知县一场参处。知县谢赏了五百两银子,他却坚持不受,亦不居功自恃。向知县避过了这场祸事又升了知府,心思着旧恩未报,便邀那鲍氏父子来长住。鲍文卿途遇府中的那假仁假义的书办来奉承,书办欲以五百两银子的酬金托其为他人说情。那鲍氏说,“我怎肯瞒着太老爷拿这项钱? 况且,他若有理,断不肯拿出几百两银来寻人情。若是准了这一边的情就要叫那边受屈,岂不丧了阴德!”此一番言语通透入理、发人深省,不知多少公门中人听了要愧汗无地。想来,孟子所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就是此人了。

    再说义士凤鸣岐,他拔山扛鼎、有勇有谋,行侠仗义只凭自己高兴,并不要人回报。为救一面之缘的万中书,却将官司揽到自己身上,又凭着武勇将一场焰腾腾的官事泼息了。人家谢他,他只道,“我与先生既非旧交,向日又不曾受过你的恩惠,这不过是我一时偶然高兴。你若认真感激起我来,那倒是个鄙夫之见了。”又行船途中,凤义士凭智谋为同船客人追回了二百两失窃的银子,客人谢他五十两,这回是收了,却是转手送与了同行的差人。真真是路见不平一声吼,事了拂衣不留名。

    此二人虽不通文墨,所言所行却胜过了多少明经博士。

    人皆说,读 《儒林外史》,需读其嬉笑怒骂中的讽刺批判,需读其藏在读书人表皮下的离经叛道。我更喜欢 《坛经》 中的这一句:“口念心不行,如幻如化,如露如电。口念心行,则心口相应。”读书重在修己安人、知行合一。听书中人言,望书中人行,感书中人情,品书中人性;还是那句话:观照自身,正衣冠、明仁德、忆初心。